明朝末代皇帝朱由检是个十足的倒霉蛋,与他个性十足、兴趣广泛的祖先们比起来,他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皇帝了,不喜欢cosplay,也不开动物园,不沉迷道教,也不专注当木匠,也算勤勉,不会数十年不临朝……但时运不济,要从哥哥朱由校手里接收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。面对官员腐败、党争严重、宦官专政、边境不安的烂摊子,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力图挽大厦于将倾,进行了一系列改革,其中有一项就是裁减驿站,但谁也没想到,正是这样一项举措,竟然导致了大明帝国的灭亡。
崇祯皇帝 明思宗朱由检
帝国的灭亡和小小的驿站有什么关系,那你一定要了解一下明朝的驿站,这可不是普通的高速休息站!
星罗密布的明朝驿站
驿站是我国古代用于传递军事情报或者公干的官员途中食宿、换马的场所。明朝驿站的功能也经历了巨大的变化。
朱元璋于1368年(明朝的建国元年)就恢复、整顿驿站,并规范驿站的名称——将元朝的“站”改名为“驿”,并且不雅的驿名要修改,还大力扩展了边疆地区的邮驿设施建设。所以明朝初期就建立了遍及全国、星罗密布的驿站系统。
明太祖朱元璋
朱元璋极其讨厌公物私用与官员贪腐,早期的驿站使用制度十分严格,规定“非军国重事不许给驿”(《昭代王章》),并在1393年,颁布明朝版地方招待所使用条例《应合给驿条例》,规定加上附加条件共12条,详细规定了可使用人员,其他人一律“擅自乘驿传船马”,否则,将要面临严重处分。
但随着时间发展,驿站使用政策越来越松弛,在明朝中后期,官员们纷纷来占政府便宜,驿站私用简直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,而驿站的规模也越来越大,编制越来越多,演变成超级豪华会所。
豪华驿站图
当时大部分驿站拥有二进或者三进的大宅子,拥有大门、鼓楼、中门、前后厅、左右厢房、厨房、马房、库房、临时监狱(供犯人入住)等等齐全设施,至少可以接待数十位官员,同时驿站还配备驿丞宅与管理行政办公室,这也就离不了大量的政府买单的编制内服务人员,包括马夫、步夫、驴夫、馆夫、库夫、房夫、厨夫……
陕西丰原驿图
驿站的接待对象也从公干人员变成了各式官员(加上七大姑八大姨的家眷、亲朋好友等)。我国古代著名旅行家徐霞客就是在驿站公款吃喝住的典型,徐霞客凭借好友赠送的官碟(政府招待所免费卡),经常在驿站白吃白住白骑马(其著作《粤西游日记》可证实)。此外,官员来到驿站投宿,不光免费吃喝,还能领到旅费,许多官差都会向驿站索要钱财。
徐霞客旅行路线图
以上可见,经营驿站简直是烧钱,这样的光花不挣的单位,是如何运营下去的呢?
奇葩的资金链
驿站的收入要靠当地民间摊牌,使用当地人的额外贡赋来养活,驿站的官吏们虽然惹不起向他们索取钱财的大官,却经常做糊涂账,向当地多要钱财,中饱私囊,如朱元璋时期记载驿站的一匹马每年需要80石粮食,到了明朝中期,就需要422石粮食(当地产量仅仅为每年一顷7石),为啥马匹饲料所涨有四倍之多?那是因为均落入驿站官吏的口袋!所以无论哪一级的官员腐败,羊毛出在羊身上,最终被薅的永远是老百姓。
这样不合理的驿站制度,任何一位有抱负的君主都会拿它开刀吧。
激进的改革、陕西的困境与人口失业
所以在1629年,力争一口气的19岁崇祯帝开始试水驿站改革,在几个月之内一刀切砍掉了全国十分之六的驿站,他先从驿站密度最高的陕西入手,就这样,2万名驿站工作人员失业了,这就包括在陕西银川驿工作的驿卒——李自成,虽然夺人饭碗就是要人性命,但失业待岗的李自成真的就无路可走了吗?可否再找一份工作?
很可惜,答案是:是的!他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!
明朝的陕西布政使司相当于今日的甘肃与宁夏一部分,陕北与陕南的气候与降水量差异极其大,根据《西北灾荒史》的记载,明朝陕西的旱灾发生率为1.71,而今天陕北的降水量也就是350毫米,所以在气候恶劣的陕北地区人烟稀少,难以生存,陕北人口密度低于每平方公里10人,聚集了不到30%的陕西人口。生活在这里的人简直是压力山大而条件艰苦。此外,这里还面临着繁重的徭役与赋税。既然交不起,活不了,那就跑路呗,所以陕西成为了流民问题的重灾区,万历年间,延安府米脂县志记载“十三里之民,在这余二里”,逃跑人数达84.6%,这些生活失去希望的人,为叛军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兵源。
但李自成应该自认为混的还不错,比起流民,他还有一份稳定工作呢。但这个希望被崇祯打破了……
没有工作,生活地域艰苦,劳役繁重,还不起债的李自成杀了债主之后,跑到边境军中谋生,但第二个希望又被崇祯打破了……恰巧崇祯将资金都支持到了辽东去抗女真,导致西北军中揭不开锅,倒霉的李自成千辛万苦找的第二份工作似乎就要黄了。
明末农民军路线图
这样看来,除了造反,也没有第二条路了。所以,即将二度失业的李自成杀官哗变,揭竿而起,带领着边卒与流民们开启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明起义。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也走到了终点……
小结
无独有偶,因为失业导致的起义不单是李自成。陈胜吴广也是因为去渔阳戍边误了期限,受不了严苛的秦律,才起兵造反的。洪秀全不也是7岁就开始头悬梁锥刺股读书,但水平实在不行,三次都在童生试中的广州院试失败落选,最后大病一场后不信孔子改信上帝,后来领导了太平天国。
无论是李自成还是陈胜、洪秀全,他们的人生经历与起义理由看起来充满了戏剧性色彩。但一个王朝的灭亡有着极其复杂的政治、经济、社会原因,复杂的边境民族问题、政府体制繁杂、官宦贪腐争权、土地兼并、赋税繁岢等等最终转嫁到民众身上,塑造了无数个李自成式或者比李自成更可怜的百姓,他们才是王朝灭亡的干柴,而李自成正是在巧合的时间与巧合的地点出现在干柴上的一个火星,从而,烈火凶猛,一发不可收拾。在一个大众没有了生活希望的年代,就算不是李自成,也会有王自成、赵自成出现继续领导起义。当我们感慨崇祯裁剪驿站导致李自成起义的事件的偶然性时,也可以看到其背后的必然性。